營隊活動

 世外桃源靜心之旅

〈台中法鼓山寶雲別苑 收手機+禁語三天是啥體驗⋯？〉

#收手機？#禁語 ？

到達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四十六分，地圖引導我們來到死胡同，

別苑一位志工從樹叢聞聲趕來：「你們太幸運咯，本來準備關後門了。」

邊帶我們拐進來，蟬鳴瞬間塞滿腦袋，貓著腰在灌木叢中找合適的落腳處，

遠處閣樓橙黃燈光透過玻璃從葉間露出，霧濛濛的溫暖，池塘的嘩嘩流水劃破蟬鳴，

替我們指出一條經由小橋抵達禪堂的路。

這裡是臺中法鼓山寶雲別苑，三天營隊，禮拜五晚集合，禮拜日下午兩點多結束。

「跟家人道別了嗎？」志工們問我。啊，我忘了給家人發信息了，「...我正準備說。」

「要好好說哦，這很重要。」收手機，禁語開始。

來之前，報名網站上連營隊流程表都沒有，跟開盲盒一樣，我們也不知道三天會經歷什麼。

晚上八點，我們集合完畢，坐在蒲團上，面面相覷。

「直觀就是不比較，不評價，不形容...」

法師送給我們幾句話，大意是多回到自己身上云云，營隊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這裡的風景 ：樹們

宿舍閣樓前是一片空草坪，草坪右上角立著一棵鳳凰花樹，繁茂蓬鬆，發質很好的樣子，

是主角回憶起家鄉，記憶中那棵盛滿童年的敦厚的樹的樣子，可愛，可靠，可攀爬。

月光亮得很，斜斜照著樹，

順手在草坪上種下一顆大大的花椰菜。

寶雲別苑的樹可多著呢，楓樹，銀杏樹，松樹，柳樹，雞蛋花樹...

我撿了一朵雞蛋花，放在閣樓樓梯轉角的菩薩像前，

第二天再下樓時，發現每一樓層轉角的佛菩薩像前都被供上了掉落的雞蛋花，真好。

對了，別苑的飛機很大，唔什麼意思呢？

就是當飛機在別苑上空劃過的時候，它看起來有巴掌這麼大。

清晨八點鐘，在法師帶領下，我們會赤裸雙腳，踩在露珠未乾的草坪上，繞圈圈散步，或是做拉伸操。

夏末，荷花謝了，只剩棕色的蓮蓬精神飽滿地立在池上，

做完早操，走過荷花池上的小橋來到餐廳用早齋，

我很喜歡這座餐廳，被視野開闊的玻璃窗包覆，窗外是樹，在這裏吃飯，就像在森林裏一樣。

吃完早齋回禪堂時，看到法師在鳳凰花樹下的大石頭上盤腿靜坐，我掂著腳輕輕走過。

#這裡的教室 ：禪堂與課程

這幾天確實是動靜結合的。

上課地點主要在禪堂，一幢清水模結合落地玻璃的長方空間，鋪著淺灰水泥地磚，和在家居士的禪修褲一個顏色。

水泥質感比我想像中溫潤，不像大理石那麼冰涼。也不粗糙。

禪堂吊頂很高，前方中間是一座銅色的觀世音菩薩像。

除了禪堂，我們也常在戶外活動，這三天，最頻繁的戶外活動就是「走在去吃飯的路上」，

從禪堂經由宿舍閣樓，再繞過青草坪，來到鳳凰花樹下，接著走近荷花池，

聽聽流水聲，遠離荷花池，邁上石板小路，平移木屏風，進入餐廳。

【營隊禪修課學什麼？】

從如何就地構建自己的「菩提道場」，

到靜坐時如何放鬆肌肉、關注呼吸，到下座後如何進行全身的按摩拉伸...

法師和志工們的安排讓我們深入淺出學習到正念靜坐的具體操作方法，

我們嘗試了睡前靜坐，先進行瑜伽拉伸，再靜坐十五分鐘；

也試過清晨靜坐，瑜伽放鬆後，靜坐十五分鐘。

這樣的靜坐體驗很適合需要短時間內放鬆的打工族、學生黨，

也適合對正念好奇的零經驗朋友嘗試，時間短，不會一下腳酸臉麻，叫苦連篇，

加上師父在旁手把手牽引，對新手村的我們十分友好。

我平日有早晚靜坐五分鐘的習慣，慣用的靜坐音頻裏有一句引導語，

「數呼吸，但不要試圖控制你的呼吸」，我每次聽到這，都不了解這是什麼意思，啥叫不要控制呼吸？

法師在分享時無意中回答了我，「如果你的數字先於呼吸，說明你在控制它...」

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啊！

接下來的靜坐練習中我試著體會「不去控制的魅力」，

十五分鐘的靜坐好像一下就結束了。

#這裡的時間 ：此刻 過去 和未來

【芭蕾禪】

除了靜坐，也有生動的課程。

例如芭蕾動禪，芭蕾老師帶練芭蕾舞中的基礎腿部小蹲、大蹲動作，結合芭蕾手位，體驗優雅的舞中禪。

【抄經禪】

例如抄《心經》禪，說實話，大熱天，頭上風扇呼呼響，內心浮躁，

一開始拿到紙筆，我的頭腦已經想到「抄完蓋筆」這個完成動作了，

法師卻引導我們：「寫到哪一個字，就專注在那一個字上，回歸到一筆一劃。」

嗯，還沒開始，就想到結束的畫面，還沒出門，就想到回家癱倒在沙發，這真是我參加所有活動的真實寫照...

我的人生永遠在趕集，

哪怕去內蒙遼闊大草原，去靜謐日月潭，也不能讓我慢下來，

去看天葬，也不能讓我的心皈依。

問題不是在與外境的接觸，而是此時此刻，我關注的到底是現在、過去、還是未來。

法師平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寫到哪一個字，就專注在那一個字上，回歸到一筆一劃。」

好的，我這一筆，只寫這一筆，寫完這一筆，也只寫完這一筆，

「不想自己的目標在哪，」沒有思考，「不要去評價自己寫得美或醜，」沒有評斷，沒有比較，

「不急著抄完108個字，這樣，無論敲鐘時寫到哪里，都是最完滿的一部心經。」

【搶回來】

志工分享他第一次來法鼓山參加營隊時，

因為是集體活動，需要等待動作慢吞吞的人，

他不喜歡等，內心不耐煩，

法師提醒他：「你為什麼不把時間搶回來呢？等待他人的時間，只要回到你自己的呼吸和感受上，它就是你的了。」

後來他跟一個朋友約飯，朋友記錯時間，晚了整整一個小時，

他居然沒覺得心煩或生氣，只是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寫字、出坡、吃飯、收拾行李、等待，

只要回歸到當下正在做的這一件事，就是正念，就是禪。

同樣的，吃飯、寫字、坐車、聽課、工作的時候想著別的人、別的事，

或者想著過去的自己、未來的自己，那就是丟了自己此時的感知，把自己拱手讓出了。

【過去與內耗】

現在很流行一個詞，精神內耗，不斷賦予過去及未來諸多設想與定義，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或未曾到來的可能。

法師說：「不要總想過去的事。佛說的懺悔，是懺悔造成結果的原因，但是我們一般的反悔，卻是懊惱已經發生的事實。」

【未來與執著】

那麼，未來呢？未來不需要做計畫嗎？

「可以計畫，但計畫好了就放下，計畫未來跟內心要求未來一定要按照計畫實現，是兩碼事。」

如果要求未來一定要按照計畫發生，也是另一種執著。

大家一定常常聽聞法喜二字，法喜，就是當聽聞智者的言語行為，由內心感到得到智慧時的清涼與舒展。

此刻，我非常法喜。

#這裡的心境 ：拾起與放下

我最喜歡的戶外課是「禪修著色」，畫畫誒！老師給我們十五分鐘時間走出禪堂，

「你們可以撿大自然掉落的一切，這個季節，幸運的話還可以找到蟬殼哦！」

可以是一片銀杏葉，一束側柏，一條枯枝，一朵蓮蓬，一枚雞蛋花，然後把撿到的畫下來。

【走路和撿拾】

收集素材時，我有意識地在體驗「感知」這件事，

我試圖讓走路變得只像「走路」本身，而不是「走去目的地的路上」

——總覺得，這麼遠來這，在這的走路，應該是要跟我平日的走路不一樣才可以，我稍顯做作地，慢慢走，慢慢撿。

其實回到禪堂前一刻，我手上仍是堆滿東西的，花啊、葉子啊、枝條啊、種子啊...

但想想，有限時間內，我不可能把每一樣都畫好，為什麼不只畫好一片葉子呢？

我把其他都放下，只留下楓葉。

沒有人催促，一切都慢慢的，一切都來得及，我們有充足的機會，感受內心的動盪起伏。

在撿到最後的這一片楓葉以前，我看到綿晶晶的雞蛋花，就放棄了才撿起的松針，撿了這花，

心裏又忍不住作比較，這朵邊緣枯敗，不如那朵被風新打落的好。

我在拾與放的過程中感受慣性的喜新厭舊、貪婪或是猶豫不決。

這些心情在真實境界中發生的時候，我是否能有所察覺並正面應對呢？

#這裡的感知 ：觀 嗅 觸摸

【觀】

「先看，仔細地看。」

回到禪堂，老師引導我們「感知」所撿之物，先是用眼睛看。

我仔細地看，仔細地看，凝視到要把這焦黃了的楓葉重新燒成火紅色，

先看顏色，這一片葉只剩下中間的葉瓣還有一抹綠，約莫食指寬，這綠的邊緣是黃，黃的邊緣就是焦糖的橙色。

它的邊緣有齒，齒隨葉片角度的變化，跨度有大有小，莖由粗到細延伸至葉片遠端。

【触摸】

「接著，拿起來，觸摸它。」

我細細地撫摸它的棱齒，感受葉片弧度與棱齒跨度的關係，

我撚起拇指與食指，搓揉葉片的每個角落...

哇，好神奇！

仍是綠色的葉片區域摸起來真的有輕微水潤的感覺，我甚至忍不住把手指鬆開確認手上是否有水，

而焦黃的葉片區域摸起來是乾枯的，摸上去時，指尖的水分甚至都被枯葉瞬間吸附了似的。

【聞】

「最後，拿到鼻子前面，調動你的嗅覺。

」聞...焦黃乾枯的區域，有點酸、肅靜又戛然而止的味道，

原來腐朽和彌留是有味的，生命的凋逝竟有味道的軌跡。

再聞綠色區域...

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在一片小小的葉子上聞到生命的掙扎與倔強，

在周圍一片腐朽、消逝氣息中，它就像沙漠中的綠洲，有青澀、生疏、救贖、孤單的味道。

我從未這麼慢、這麼細地體驗一片即將徹底枯萎的楓葉的生平，這讓我大為驚喜。

【畫】

在觀察以前，我沒有把握能畫好它，但現在，我相信自己能，因為我是這片葉的伯樂與知己。

我慢慢地畫，畫到第三瓣葉的時候，一只黑色螞蟻停在葉旁，觸鬚微顫，我將它也畫了上去。

大家把完成的畫，用黏土貼在玻璃牆上的「空樹枝」上，

一下子，空樹變成一棵五彩繽紛、生機盎然的禪悅大樹。

有一個學員畫的是佛像...我把我的楓葉貼在佛陀的右腳邊。

【阿彌陀佛和觀世音菩薩】

晚間座談時，法師分享了一段心得，我很喜歡。

「你們看到後面樹上的佛菩薩像了嗎？今天你們畫畫的時候，我在旁邊看，我看他畫的輪廓，我就猜他在畫我們禪堂內的觀世音菩薩嘛，結果我看到最後，原來他畫的是阿彌陀佛。」大家笑。

「我被我的大腦騙了，我用我的思維腦在思考，大腦根據以前的認知推理，這應該就是觀世音菩薩沒錯，但實際上不是，是阿彌陀佛。」這位法師又強調了一次，不評價，不比較，不形容。

我們是否能做到呢。如果能不評價，不比較，不形容，我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呢？

#這裡的溫暖 ：法師與法青

【冰箱】

要走時我才知道，原來寶雲別苑平日不對外開放，

那麼這幾天生活營的床鋪被褥、餐具，

要給我們結緣帶走的法鼓文化出版的書籍，一箱一箱，

乃至打坐的蒲團、椰墊都是怎麼來的呢？

答案就是，是法青們用一臺小貨車從遠地搬運過來的，

經過實地考察後，法青們還決定運來一臺冰箱，

讓我們在炎炎夏日可以品嘗消暑的全素霜淇淋蛋糕、仙草和檸檬愛玉...

【淋浴器】

因為平日沒有對外開放，洗浴設備雖然在開營前被檢修過，關鍵時刻還是出了問題，

第一天晚上有學員反應洗澡沒有熱水，法師們趕緊找來維修師傅，

法青志工跟在法師後面，修好一間，就把那一間淋浴室的熱水器開熱水的畫面拍攝下來，

多次確認，真修好了，真有熱水了。

第二天晚上法師詢問我們剛剛都有熱水了嗎，

我們臉龐紅撲撲地回答說有，

兩位法師彼此看一眼，欣慰地說：「這樣太好了，那就只有我們兩個沒有熱水而已！」

原來法師的房間的淋浴間仍沒有熱水，擔心我們的也還沒修好才這樣問

——法師們張羅修好了大家的熱水器，唯獨忘了自己的。

【特殊飲食需要】

一起參加營隊的朋友吃全素，第一天早餐的餐點裏有起司，跟廚房志工反應後她們馬上現做了全素的豆包三明治。

有一天中午的焗烤起司番茄裏有奶的成分，所以朋友在餐廳坐下後，志工端出一個小碟子，

裏面是單獨為她製作的沒有加起司的焗烤番茄。

【牛奶】

第一天早晨早餐有熱豆漿，可是牛奶卻是冰的，

生理期的我隨口問身旁志工：「牛奶沒有熱的嗎？」志工跟我道歉說沒有。

但是到了第二天，他主動邀請我喝牛奶：「今天牛奶也是熱的哦。」

法青志工們把學員們遇到的問題都一一放在心上，主動解決。

【千歲團】

伙食真的很多種多樣，西餐焗烤到臺式炒麵，志工們儘量讓我們嘗到素食也可以美味又豐富，

最後一頓飯，為我們煮飯的幕後功臣們從廚房裏出來，

原來是一群頭髮白花花的阿嬤啊，江湖人稱「千歲團」，

阿嬤們在廚房裏胸有成竹運籌帷幄，在大家面前卻只害羞得抿嘴笑。

【小白鼠】

第三天解除禁語後，一位法青志工跟我們聊天

說起本來除了芭蕾還有另一堂課的，

「但我們試過會鐵腿，就算了。」「啊？會什麼？」「會鐵腿，也就是腿會很酸。」

原來這一個營隊的每一堂課，

她們都先拿自己當小白鼠測驗，適合的活動才留下，

層層把關篩選，儘量讓我們不枉此行，為我們做出最好的安排。「

怪不得當時我們看官網，都沒有活動行程」「對，因為當時還沒決定下來。」

【百靈油和暖暖包】

剛剛提到，營隊的第二天，我開始了生理期，腹痛有感，

到了醫護站，後援的志工阿姨們給我塗抹百靈油，

一圈又一圈地幫我順時針按摩小腹。

到了晚上，阿姨拿給我一片暖寶寶，

「這是暖暖包（臺灣叫法），你上午來的時候我們沒有，但我剛剛打電話叫晚班帶來了。」

嗯，現在想起來，臉上仍一不小心爬滿笑意。

法鼓山寶雲別苑不僅給了我在生活上對治煩惱的智慧，

也給了我生命流轉間人與人相遇的溫暖。

【殼】

還記得禪修著色課的老師說的「幸運的話還可以撿到蟬殼」嗎，

我真的看到蟬殼了，金棕色，透明的，停在餐廳外小徑旁的一株月桃葉片上。

 

文：廖海珊

圖：廖海珊

#台中法青

#法青生活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