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心一意  】 上篇

直到坐在上山的遊覽車的那一刻，我仍有些猶豫在目前風風火火的報告山報告海中，自己真能這麼奢侈地參加水陸法會送聖這活動？我甚至也不清楚這個旅程究竟能為我思緒凝滯的《法華經》報告帶來什麼啟發，以及想到自己總是同手同腳（肢體不協調）、左右不分、節奏感很差，以及腳踩著一雙過大的居士鞋，總讓我在行走時很不方便，容易跌倒。因為這總總問題，不禁擔心自己是否會為這趟整齊畫一的送聖隊伍造成麻煩？因此，這也是第一次覺得來法鼓山的參加活動，肩頭重重的，因為我好像在逼自己在不合適的時間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下榻完畢，即便在風瀟瀟，雨瀟瀟，夜冷路滑身疲憊的狀態下也要前往接近尾聲的「瑜伽焰口施食」法會。走在前往大壇的那一小段路，看著裡頭溫暖的燈光和流洩出的莊嚴的誦經聲，更教我好奇是什麼樣的動力驅使這麼多的人在這麼糟的天氣中，也要放下手邊工作上來法鼓山參加這場為期一週的年度盛會，無論是前來誦經抑或當義工的信眾？這樣的驅動力是因為濃烈的宗教情懷？對往昔所造諸惡業之懺悔？對惦念不捨的亡者之關懷與祝福？大家真都相信有不得進食之餓鬼的存在？還是可能如同原初的我一樣，找一個逃避眼前諸事的空隙，使自己覓得一個喘息的機會？在這諸多的疑惑且夾雜些焦慮步履中，我同隊伍走入大壇安並坐其中。

我的不安和浮躁在安坐並隨著重人的誦經聲中逐漸找回穩定的節奏，或許資質魯鈍的我在誦經和咀嚼文字的速度比他人慢了許多，但也因預設著如果真有他方世界之眾生能因此經得利，我似乎得按著自己的步調，以虔敬的心一字字清楚地朗誦於心，而非不求甚解地囫圇吞棗吃下這些文字，所以，在焰口法會中，我似乎更像一個讀者，不敢出聲但默念於心，只希望一切眾生會因此得利，也希望自己能找回已然亂掉的心的步伐。當把心安放經文和這場法會中，平穩誦經聲與幽美文字一波波地流入心底，而愈將經文中那無我無私的慈悲觀看得愈發清晰也就愈發感動，那一刻，我好像漸漸找到先前那些疑問的答案——只是一心一意。

因為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心一意，或者服務亡者，或者服務參與法會的所有信眾而成就的這場莊嚴佛事，我意外地在這場法會中彷彿看見了《法華經》中佛陀說法的場面、眾生得渡的喜悅，因為那樣的「一心一意」將大悲與大願灌注在所有細節的心力，無論是帶領眾生的法師、與會的眾人、義工，以及螢幕上放映的動畫和佛菩薩之聖像，這種種的一切教人相信眼前所見是淨土，更教人相信淨土的建設定當在人間完成，是每一個學習正法的佛子應當以生生世世努力實踐的悲願，而佛教將不會再只是諸多人心中的刻板印象和聯想——位在遙遠的山林、遠離塵俗的寺院，抑或只是一心望著死亡往生那未可知之極樂世界的宗教。

我未料到這場隆重盛大的法會所體現的就是簡簡單單的佛陀的教育，我更未料到先前將心投放至外在一切的自己，最後是在參加這場近結尾且連半場都不到的法會中找到「放心」再收攝回身心的方法，更在當中看見所謂的淨土。

隔天，在場外準備的等待中，大壇外的雨未曾停止，點點滴滴敲打在遮雨棚上，寒風不時灌入教我直哆嗦，那時的我即便經過昨夜的焰口法會的洗禮，仍懷著些許忐忑。然當真正踏上與眾法青踏上那條送聖之路，這偌大的空間似乎只剩下手中的那盞光影搖曳將獻給佛陀的燈，而我們每個人都只是一個個的供養人。此時眾心是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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